很想写下些什么。为生命,为narcissu。
然而,我并不知道该怎样去写。我不知道,该如何去面对那些灵魂深处的质问。
你说,当一个人对外物不再抱有任何期冀,那会是什么样子。
这个冬天我整夜整夜坐在楼道的值班室。
日光灯被关到只剩一盏。电暖器在身边射出金红的光。
玻璃门外是一成不变的黑暗。
不会有人来,呼啸的风时时从门缝中灌入。
手边的几本杂志早已看厌,唯一可做的就是让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往昔的回忆。
……以及,在回忆中加入美好的虚构。
现在和未来,都没有了。
但至少,总要好过给无限可能的未来强加上过去的纠结。
我不喜欢家,也不喜欢学校。
几年之前,我也常常这样坐在夜晚的教室。
寝室太吵了。这里至少有书可看。
冰冷、沉寂的空间。考验着人的生命力。
然而却是我能找到存在感的地方。
深秋的季节,长期缺乏睡眠使我免疫力大大减低。我的抽屉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。
你又何苦一直这样?不少人劝我。
谢谢。……
我忘记后面的话是什么了。也许,这两个字就是全部的回答。
从上高中的头一年,我就已经死了。
“醒了吗?”耳中传来有些奇怪的说话声。
我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。
整个身体没有什么不适,只有脑袋里面昏昏的,脖子一动就疼。
他们告诉我说,早上晨跑的时候天太黑,我被绊倒了。然后他们建议我去市医院拍个片子。
趁着休养的时间把别的病也查一查吧。家人说。
但我很清楚,我的病不是这些,而是对未来的绝望。
然后,我的生活便结束了。
我想要用自己的双腿,走到能够走到的地方。
2003年7月,巩义。
从未见过的高低山道。
时而从一侧削出陡峭的悬崖,时而整条路都陷入狭窄的夹壁。
对面的山坡上散落着零星的灯火,那是城市里从未见到的夜色。
体力还算可以维持。只是自行车胎似乎开始漏气了,后半夜要做好步行的准备。
要是就这样一直前进下去,能有多好。
直到那个一直想要去的地方……
是的,尽管中途走岔了路,但我还是安全到达了。筋疲力尽地坐在广场一角,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观赏这座久仰的古都。在身心俱疲的冥冥之中,我似乎悟到了什么,明明很简单却又说不清楚。然而我明白,这几个夜晚走过的数百里路程,将成为这些年来我生活过的证据。
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痛苦,却往往对别人的痛苦无法忍受。
“很凄凉。希望未来的一代不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。”她说。
在网上注意到这个孩子的时候,她的年龄只有我的一半。我们的交情很快地发展起来,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。她把自己的画和写的故事发在网上,一幅被禁锢的翼人,一场弃世者和弥留者之间的羁绊,让我每每感到震撼。
但是,她早熟的口气中我也感到了明显的悲哀与无奈。关于她的家庭,她的学校——也许,这就是所谓的代价?那个故事中,自尽少女的幽灵在陪伴对方不久后终归消逝,留下了加倍的孤单;而另一个女孩也没有得到拯救,最后在病房里带着不舍和无奈死去。二人共同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,什么也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。
我感到一种内心凉透的感觉。是的,我可以用各种方式耗尽自己的生命,却无法接受这个女孩必须面临的现实。我想要改变什么,但我什么都做不到。我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,祝愿她可以走上一条通往希望的路。
“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。请缅怀她曾经的存在吧。”终于有一天,她这样说道。
其实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,命运注定的。
交情是不变的,我们依然是相互信赖的朋友。然而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,那个我希望能够一起共同创作的孩子已经不可能回来了。
是的,这就是真实。从一开始就是。我们不会为了顾忌伤害而隐瞒对方,那并不是温柔。
我对她说我要去陪伴另一些人了,跟她年纪相仿的一群孩子。
“我会常联系你的。无论我的答案如何。”
我一直怀疑,在目睹熟悉的人死去之后,人会不会直接产生随之而去的想法。
下课后的教室门口一如既往地欢闹。
我随便找了个话题,把一个同学叫到旁边。
“……××的事,你知道么?”
“知道了。车祸。”
“老师在班上说了?”
“说过了。”
“……具体怎么讲的?”
“就是说出车祸了,没别的了。”
太阳很好。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课间。
然而我却看到一种荒凉,它重重将我包围了起来,隔绝了世界上的所有温暖。
好吧。该做的平时已经做到。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。
几天之后,我也从这里消失了。
昨天一口气通了narcissu2。
我莫名地悲伤不止。
想要活下去的人走了,一直在求死的人却活了下来。
如果可以,能不能让后者代替前者好好地活下去爱下去呢?
心中的愿望,也许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啊。
忍受内心深处无以治愈的伤痛,却还可以真诚地爱着这个世界,这是何等的坚强与坦荡?
我想,悲剧应该就是对美好事物的极度执着。
姬子是因为太爱生活,爱得过于执着,才会谱写出一曲具有凛然之美的悲剧。她那种斩断一切的决绝,让人感到难以承受的痛楚和无法接近的敬畏。而当执着因无法改变现实而变为怨恨的时候,她又以无我的大爱消融了这种怨恨。在我的心里,她已经十分接近于神的位置。
最后,是她那句站在可以触及天际的山巅,向神明的祈祷:
“希望那些因为我一直内心痛苦着的人可以不再悲伤……
然后……尽早地、重新站起来……”
我想,这一定也是她对显示屏之前每位读者的劝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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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开篇所说,我自己一贯的生活态度,是并没有对生命抱有过多期望和留恋的。我深知一切都终将逝去,只要努力过便可以不留下什么遗憾。接触narcissu1之前,我已经燃烧过至少两次,第一次是在高考无望之后下决心写成一部小说然后去死(几天几夜不吃不睡,后来又用3年的时间重新构思修改,最终未果,但接受了这个过程);第二次是用两夜时间单骑数百里西进洛阳(做好了挂掉的准备,但还是到了)。
按照濑津美的生命旅程,我已经算是死后的状态,或者说,可以随时坦然面对死亡。但那样一来,我就成了过去意义上的存在者,实质上等于回到了住进7楼的状态。目前我还找不到什么好的目标,暂定的下一个“淡路岛”是写一篇同人故事,关于生命和友情的。但我知道,由于自己的资质驽钝和阅历欠缺,这会是一个充满纠结和伤痛的过程。
不过要说人活着就该这样消沉几年然后燃烧一次,那也是很不对头的。人应该从平时就热爱生活,热爱身边的每一件事,就像姬子那样认真而努力地生活着。在这一点上,我想我并没有资格评论那位深深地热爱着生命的女子(像我这样的,至多也就是在失去前后才体味到拥有时的可贵),只是感到无比仰慕和痛惜,并每每以此来质问自己。
在经历了几种不同方式的探求之后,近来我常有一种感觉:也许生命的意义,很大程度上在于人与人之间的羁绊。我很难想象一个追求生命真实意义的人会随波逐流,对这样的人而言,友情必然是极为难能可贵的,也许要经过数年的等待才可逢得一次短短的邂逅——之后又是长长的别离和漫漫的孤寂。
这就关系到narcissu2所表述的另一个主题——离去的人、随同离去的人和留下来的人。这是关于友情羁绊的,它有温暖,也有伤痛,在7楼这个极致化的环境中,尼洛、帕齐和阿洛伊斯三种命运的取舍就成了主题之中的焦点。说实在的我对这三者的体会还只是一些感性的碎片,无法上升到理智角度去分析。我看到的基本上是一个取舍两难的境地: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痛苦(燃烧自己实现个人价值),却难以接受别人的痛苦(别人验证生命意义时必须付出的一切)。对于探求者来说,这是友情和真实之间的选择,情感和理智之间的选择,“爱”的完全不同的两个面的选择。“成为阿洛伊斯……我是做不到的……”濑津美的泣求暂时使姬子留了下来,但这无法改变探求者的结局。姬子最后的祷告“让那些一直为我而悲痛的人不再悲痛,并且尽早地、重新站起来”应该算是对阿洛伊斯们的一点安慰吧。
濑津美和姬子的离去使每一个善良的读者感到痛彻心扉。这里请允许我冒昧地发挥一下:也许在三次元中,她们并没有死,只是以一种纯精神的形态渗透在很多人的心中;而后,在另一些二次元世界,她们会以不同的姓名和身份转世重生,继续着对生命的爱和执着、对真实的探求、和友情的羁绊。虽然最终的命运无法改变,生命之花也难免再次枯萎凋零,但这种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的穿越交互,将会循环往复、生生不息,成为一种美的永恒。
dunkelwyvern 最后编辑于 2010-05-13 00:56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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